(好几天了,忙得和三孙子似的,关键是说不定还有三孙子认为你不忙而闲得很。写了个虚表拦截的类,在 Window 下测试通过,结果在手机上老是因为调用旧函数崩溃,整得老汉都快崩溃了。快国庆了,国庆是什么?国庆就是,身边猛然多了好多戴的红箍,墙上猛然多了好多插的红旗,门口猛然多了好多摆的鲜花;国庆就是,在城铁站吃不到早点了,坐地铁就差搜身了,家里有人生病千万别从外地寄药来,不管是水儿的还是面儿的)
提到的这些爱好,到如今要么是无疾而终,要么是偶尔惦记一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比如集邮,不管逢年过节还是平常时日,人际联系几乎已经脱不了短信电话,几乎没有什么土鳖再写信了,所以信封都不多见,即便有也是商务公函,通常都是“邮资已付”,连邮票的影儿都没有;再比如练字,没纸没笔,有心情的时候没时间,有时间的时候没心情,偶尔想往别人的身上题个词啥的,人家还不愿意。
当话题又一次扯到字上的时候,倒也又想起一件趣事。大概是三四年级的时候,突然想给自己改名字了。我们家好像有不少人有这个爱好,我的两位爷爷,除了本名晋生富生之外,哥儿俩联手各起了一个额外的名字,一个叫一匡,一个叫一征,直到今天我也还不知道具体含义;接下来是我父亲和四叔,常年工作在外,用的也都不是上辈给起的名儿,我的大姐也一样,上大学的时候顺便就把原来用了十几年的名字废弃了。我大概承续了这种躁动(而且还是发作在早期),觉得自己的名字过于平淡了些,于是决定弄个响亮的,附加要求之一就是笔画要复杂,写起来带劲儿。思来想去,最后有了终稿:张腾龙,如果写成腾龍,那就更完美了。一念既下,兴奋无比,加之刚刚学会“龍”字的草书写法,登时把所有的书皮上都品题殆遍,甚至连大门的门闩上都被我的笔迹临幸了。这场闹剧的终结者是母亲。她这么和我说:刚判了几个四人帮林彪集团反动分子,有个叫江腾蛟的,这下可好,咱们家出了个张腾龙。前面说过,当时老汉齿序虽幼,涉略颇广,所以这个现在看起来听起来比较陌生的名字对我有如芒刺,默默地打消了腾龙跃虎之志。
作为一个小学生,一年中有一天是不得不提一下的,那就是六月一号。按照多年的传统,六一节的时候有许多约定俗成的章程。在衣着上,首先就是要求清一色的红领巾、白衬衫、蓝裤子、白球鞋,没有的话好办,去借。球鞋穿久了,再怎么洗也洗不出白来,也好办,正规的做法是刷一种叫做鞋粉的东西,不正规的做法是擦一种叫做白粉笔的东西。当然,白粉笔要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搞到手。老汉戴红领巾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手续要求了,和后来的入团不一样。估计是个学生就可以戴,而且也没有什么大中小队长,几道杠的说法。老汉的红领巾是和二姐的烂文具盒一起出土的(专注的读者同学可以回忆一下老汉曾经讲过的那支神奇的钢笔的故事,曾经提到过这个文具盒,哈哈),出奇的长,每次戴在脖子上以后那个红尖都会长到腰带扣甚至更下,相当郁闷,好消息是平时根本不用带。六一节之前要排一些节目,到过节当天再进行演出。一二年级的时候,看到过高年级的学哥学姐们踩高跷、敲腰鼓、打花棍,甚至还和附近的其他村子里的小学进行过联谊比赛(据说我们村的小学校算是中心校,所以比赛时是别的学校的学生到我们学校来)。
等到我老人家升上来,这些活动就开始式微了,只是本校的学生庆祝一下。那一天要求到校的时间极早,现在的记忆里还能清晰地显现穿着白衬衫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情形,唯一的娱乐是小朋友们把从家里带来的煮鸡蛋拿出来互相碰,看谁的先碎。因为鸡蛋的作用是作为午饭(有活动中午不能回家),所以碎了的就比较痛苦,需要当时当地立刻解决,真要到了中午,就只好干看别人狼吞虎咽。不过后来情形有所改观。一是商品经济逐步露头,村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开始挎着篮子在学校前的操场上摆摊,说不定还有新鲜的水萝卜,中午可以不至于空着肚子;二是演的节目越来越少,终于到了一上午就完事,下午直接放假的境界。后一个情形,还和学校换了新的校长有一点关系,如果可能的话,大家在后面会再遇到这位校长。我老人家貌似有一年也参加了表演,节目的类型是三句半(这个不会有人不知道吧),整个节目的亮点之一是:我中间忘词了。
要澄清的一点是,其实老太太人家是不卖水萝卜的,卖水萝卜的是村里种有菜地的农民(比如我老爸)。老太太带来的东西种类比较丰富,有:果丹皮、江米球、膨化的玉米杆、五香瓜子,以及夏天里自己家做的冰棍。冰棍不折不扣是井水兑糖精,所以吃了之后拉肚子实在稀松又平常。五香瓜子留下的印象较为深刻,五分钱一袋。据说这些摆小摊的里,有那心肠黑的,进货之后自己把装瓜子的塑料袋剪开,倒出一部分,然后再封口。封口的方法非常简单,把塑料袋沿着钢锯条折一下,对着蜡烛顺势一烤就成。老汉尝试过,确实可行。买到一袋五香瓜子的同学,在瞬间就成明星,身前身后立刻挤满了人,无数只手伸到他的眼前,无数张嘴说着同一句话:给一把吧!分到后来,眼看就要见底,还有那不开眉眼的来申领,不过这时节说话就要有技巧,再说“一把”就可能引起主家大怒,最好是这么说:给几颗吧!兴许有戏。
炎炎夏日,为了消暑止渴,有钱的固然可以吃冰棍,没钱的也有其他的方式。典型的做法就是自己带水,而带水需要讲究瓶子的好坏。最差的瓶子是白色的酒瓶,瓶壁较薄,容易碎,中等一些的是绿色的酒瓶,玻璃较厚,但缺点是灌开水容易炸,较好的是生理盐水的瓶子,温差适应能力很好,缺点是不像酒瓶那么用手好拿。带的水也各显神通。有的是白开水,还有的是淡盐水,有的是白糖水,有的是糖精水,有的是橘子粉水,也有的是开水里泡着几片橘子皮。某一个中午,饱餐中饭后的老汉走进教室,顺手把水瓶放到课桌上又出门去玩。临到上课前再进来,发现瓶子炸碎在了桌子上,一桌子的水,还有碎玻璃渣。匆忙之间用手撸了撸,捧着跑到学校的围墙角就往外扔。就觉得右手的食指刺啦一下,拿起来一看,鲜血喷涌而出,一个大米粒大小的坑出现了。我想很少有人仔细见到过这样的情况:眼睁睁地看这细如发丝的一丛血管往外冒血,那横截面犹如我们现在常见到的线缆。课是上不成了,我把指头含到嘴里跑回了家,老妈一看就急了,找出一管土霉素软膏,硬生生地挤出来一截填了进去,用纱布缠紧。从此以后,我右手食指的指纹就一直是残缺的了。值得说明的是,我左手的食指后来也有类似的惨痛经历。被别的同学追着玩儿,从教室的后门跑出去,顺手关门的时候左手食指被一颗钉子开肠破肚,血流五步。我每每看到这两个食指的伤疤,左手的像个 1,右手的像个 0,就不由觉得,后来搞了计算机,恐怕也是冥冥之中早已有先兆。
从上面或许能看出,那是某些活跃的东西归于沉寂,而某些沉寂的东西又开始活跃的年代。集体的观念逐渐淡出,个体的东西崭露峥嵘,一些追求更好生活的意识渐渐扩散开来。
(没有统计字数,大概不少)